魔法,从这个世界诞生之初,就是我们立足之根本。从小,我就被这样教导着。
“魔法是这个世界的根源,是永恒不变的真理,探寻魔法的真谛,是我族长久以来的梦想。”在号称“一出生就注定成为大魔法师”的特拉莫尔一族,如果说你到了五岁还不会使用中阶魔法,那简直和普通人到了五岁还不会走路说话一样可笑。而我,就是这个笑话。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姐姐在四岁就能召唤火龙,六岁已经可以将火龙运用自如,其他的高阶魔法也都略有所知,是族中为数不多被称为“天才”的少女。我出生的时候,姐姐十岁了,已经在魔法学校系统性地学习高阶魔法。包括我的父母在内,所有人都很看好我,都觉得我会是一个不输给姐姐的天才。
然而我让他们失望了。
是的,我从一出生,身体里就没有一丝魔力。
魔力,是储存在身体中的一种能量,就算不是特拉莫尔一族,身体中也会含有少量的魔力,而随着年龄的增加,所能够储存的能量也会越来越大,如果从小就学习并使用魔法,长大后的魔力值可是非常可观的。而作为特拉莫尔这被神眷顾的一族,一出生便拥有几倍,甚至几十倍于常人的魔力值。族中甚至流行着“用魔力值的高低来评判一个人的未来”这样荒诞而又十分现实的说法。是的,只要魔力值足够高,你甚至可以在出生的那一刻,就使用高阶魔法,这样的人,想不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简直难于登天。
而我,则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
“喂,看到了吗,那个杜老头家的废物,她竟然还有脸出门。”
“嘘……小声点,万一她哪天突然就成了天才呢,哈哈哈哈!”
从小,类似的声音就一直伴着我长大。我会假装没有听见,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特拉莫尔人。我很努力的学习着,期盼着有朝一日,奇迹真的会降临。我还利用休息时间,学习了炼金术,利用炼金术得来的魔法石,来代替我所欠缺的魔力,得以正常地学习使用魔法。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同辈之中,没有人的魔法知识会比我更丰富,也没有人的炼金术,可以比我更高超。我甚至一度认为,就算我没有一丝魔力,我也可以成为最强的魔法师!
然而,现实却总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那是我的十六岁生日。我像以前一样,一个人默默地看着我的蛋糕许愿。一开始,我甚至不知道,所谓的生日是什么,直到听到别人在谈论着生日和许愿之类,我曾经问过我的父母什么是生日,但是他们却没有给我回答。直到那天,我看到他们给我的姐姐举办的生日宴会,而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邀请的人。那年,我九岁。
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七次在生日时许愿。“神啊,如果能听到我的声音,请实现我的愿望——我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哪怕只是一个魔力值低下的正常人。”我重复着已经许过六次的愿望,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有慈悲的神明听到我的声音。作为生日礼物,我用炼金术第一次制出了品质算是上乘的魔法石。我本想要拿着这块魔法石,去给我的爸爸妈妈看一看,让他们知道,其实他们的女儿并非一无是处。
直到我站在他们房间的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还要包庇那个废物到什么时候!”
“婕拉,别说了,她毕竟是咱们的女儿,我可是她的父亲啊……”
“够了!我不想再过这种被人耻笑的日子了,如果你没有办法狠下心来的话,我明天会带她去山里,亲手了结她。这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我们,都不是坏事。”
父亲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母亲的说法。
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逃出了村子,逃出了整个特拉莫尔族人的领地。我慌张地喘息着,看着手中那还在散发着微弱光亮的魔法石。
如果当时可以和父母说上一句话的话,我想告诉他们:我不想死!
至少,我不想被当成一个废物那样死去!
我用魔法石换到了一点钱,依靠着好心的老爷爷的马车,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真是意外,明明是一群陌生人,对我的态度却比那些生活在一起的人要好得多。
“哦?这么说,你是个炼金师?”
“是的,不过我最擅长的领域是制造魔法石。”
这是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当老板看到我利用他的炼金废渣炼制出魔法石的时候,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毫不吝啬于赞美的言辞,那是我第一次被人夸奖。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工作都是利用其它的炼金残渣来制作魔法石。可是我的内心告诉我,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因此,在工作之余,我会利用多余的残渣来给自己炼制魔法石,用来练习魔法。成为一个大魔法师,是我的夙愿,不可以因为一时的安乐,而荒废我的魔法之道。
但是,老板发现了我的这种行为。他似乎很生气,“怎么能随便乱用店里的商品呢!”他这样说道。但是我很奇怪,明明我所用的材料,都是将会被扔掉的垃圾,明明我是利用自己休息的时间来制作的魔法石,明明已经完成了他交代的工作任务,我所额外炼制的魔法石,明明对他毫无影响。但是我的说法并没有得到老板的认同。那个一直以来对我慈眉善目的老板,将我赶了出去。
就这样,我开始了一段时间的流浪。因为没有炼金工具,我只好和那些乞丐一样,靠着别人的施舍和捡垃圾为生。我对此并不反感,相对而言,我可以从垃圾中收集我所需要的原材料,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直到那天,我存够了钱,买了一套最廉价的炼金工具。很多一起捡垃圾的乞丐们很不理解,为什么我平时拿到了别人施舍的钱却要存起来,依然吃着从垃圾中翻捡出来的食物,也不理解,为什么属于我的角落堆满了莫名其妙的垃圾,更不理解,为什么我会用上所有积蓄买下一个看起来完全是另一个垃圾的东西。直到他们亲眼所见,我的手上,高举着的魔法石。
就这样,我过上了贩卖这种低级魔法石的生活。
魔力,可以看做是魔法师们的第二生命。在战斗中,如果用光了魔力,魔法师们就成了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的废物。所以,魔法石就成了魔法师们在外出和战斗中不可或缺的必备之物。虽然依靠这些垃圾,无法炼制出真正高品质的魔法石,但是对于那些水平有限的魔法师们来说,物美价廉的低阶魔法石可能还要更受欢迎一些。正因如此,我的生活才渐渐回归正轨。我穿上了品质不错的长袍,买下了并非廉价品的高脚帽,虽说暂时对于价格高昂的法杖无能为力,但是对于我而言,影响已经并不大了。我长久以来对于魔法的掌控力,足以弥补没有法杖的欠缺。
剩下的,就是要实现我的梦想,成为最伟大的魔法师!
我来到了野生冒险者们聚集的酒馆。
毫无疑问的,在我展示了我的魔法天赋之后,所有人都来讨好我,拉拢我,毕竟,野生的冒险者和拥有执照的冒险者不同,随时面临的都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生命危险,拥有一个强大的法师作为后盾,将增加足够多的生存机会。
但是……
“我很好奇,这样厉害的魔法师,为何一直都只使用魔法石中的魔力呢?不会太奢侈吗?”一旁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然而,我理所当然说了实话,这是在挑选将来托付性命的伙伴,这个时候撒谎,无疑是愚蠢的行为。我告诉他们我天生的缺陷,同样告诉了他们我只需要一些垃圾和废渣也能够提炼出品质不低的魔法石,但是,依然没有人再像一开始那样对我感兴趣,都假装不在意地走开,直到酒馆中只剩下几个酩酊大醉的酒鬼。
一个看起来像是长者的人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喷着满嘴的酒气,说:“小丫头,你要知道,外出进行任务,魔法师的魔力是和体力一样慢慢恢复的,而你的魔法石却无法补充。别人用来以防万一的东西,却成为了你的必备之物,你不觉得,背着一大包魔法石的魔法师,本身就是个麻烦吗?”
“我可以利用中途休息的时间炼制出更多的魔法石!”
“话说,年轻人,没必要做到这份上的。魔法石可是高价货啊,你有这样的本事,专心炼制魔法石的话,就足够过上富足的生活了啊,完全没有必要赌上性命来挣这点钱。”
不管我如何解释,依然没有办法改变没有队伍收留我的事实,就算说服了那个酒鬼,就算证明了我是对的,又有什么用?
富足的生活?然而我的魔法石只用来换取了最低限度的食物和衣服,而这之外的魔法石,则都被我用来作为平日里练习魔法所需要的魔力而消耗掉。还真是奢侈呢,如果我将所有的魔法石都卖掉的话,也许今天的我已经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大富豪了吧。
“喂,听说了吗?这个镇子附近不知什么时候,建立起了一个洛特族的小型部落,据说每天都会有人在沼泽一带看见洛特族的女战士们狩猎呢。”
洛特族?我笑了笑,据我所知,是一个从首领到普通人都十分傻的奇怪族类,不过貌似有“不管吃了什么都会获得对应力量”的这种风俗,所以常常会出现吃人的情况。感觉还是少惹为妙。但是……
我拿出了手中的低级魔法石,如果能够骗到他们,高价买下我的魔法石,感觉立刻就可以买下平时舍不得买的高级法杖了啊。试一试?如果我被抓住,在被吃掉之前,就告诉他们,我是一个残次品,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害怕吃了我也会变成残次品而放弃掉吃我的想法。我不禁笑了出来,真是讽刺,我竟然期待这种缺陷会救我一命。
“叫你们的首领出来!我有话要说!”
我站在一群洛特族的战士之中,虽然害怕,但是看来我并没有什么危险,显然,她们也在害怕着我,或者说,我的魔法。
这个时候,一个长相简直稀有的怪人走了出来,什么!他竟然自称是族长?
竟然被她们承认了?!
简直难以相信,一个异族人竟然成为了洛特族的族长,这简直就是个大新闻!
算了,能够达到目的就好,这个丑八怪看起来也没有多聪明,应该也很好骗。
果然!他看不出来魔法石的品质的高低,只要随便表演几个魔法,我就能……可恶!这个骗子!竟然在耍我!“真是晦气,明明是一个只有智障的部落,竟然让一个这么丑又这么猥琐的外人做了族长, 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魔法石,不过是想挣一点钱,想不到竟然被这么丑的混蛋给耍了!”我这样抱怨着,并不害怕被他听到,因为这是事实。
“喂!”他叫住了我。
“怎么,想打架么?”这种时候我可不会退缩。
啥?他竟然不知道这群洛特族人都是女孩子?他是瞎了还是白痴?连最基本的常识也不知道吗?
算了吧,我不太想和一个白痴去计较。我向他解释了这些常识,他听得很认真。这样看来,其实他也不是太坏?
他向我提出了加入部落的邀请?开什么玩笑,以为我会被骗第二次吗!
可恶!这个流氓!他竟然敢用手摸我的……
最终,我同意了。出乎意料,他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想要我加入他们,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不得不说,那一刻,我的内心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你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我这样问道。他恐怕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邀请一个毫无魔力的魔法师?能做什么?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知道啊。”他这样说道。
这一刻,我感觉到我的心跳在不正常的加速。他在做什么?他竟然主动邀请了一个一直以来,评价中除了“废物”以外,没有其他名词的魔法师?
而我,又在做什么?我竟然会因为一个白痴的邀请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冲动?
我呼了口气,很认真地说道:“你要知道,我可是个非常‘著名’的魔法师。”是的,这可不算是撒谎。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附近很多地方都有关于我这个没有魔力的魔法师的传言,甚至有些地方越传越凶,最后竟然传出了“连低级魔法也使不出来的废物魔法师”这样的奇怪谣言。真是可笑。
但是他的眼神一直没有变化,似乎我是不是一个高级的魔法师,完全没有影响到他邀请我的决心。哪怕是误会我真的是“著名”的魔法师之后,稍稍兴奋一下的眼神,也看不到,依然十分平静,给了我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最终,我加入了他们,成为了这个智力低下的村落的一员。
也许有朝一日,我会后悔今天这冲动的决定,但是,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加入他们。
也许是我的内心已经漂泊了太久,也许是我的灵魂也渴望一个停靠的港湾。虽然这个村落还十分弱小和落后,但是我并不在乎。他们没有嘲笑我,没有看不起我,没有逼迫我去做不乐意的事情,更没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想着杀掉我。而一无是处的我,还有何好在意的呢?
是的,那个曾经抱着我高兴地举起来的父亲,那个曾经也会在夜晚偷偷走进房间替我盖上被子的母亲,我想告诉你们,那个不争气的我,有了一个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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